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Lumiere 路米兒

寫字的。
無趣的人。

【藺蘇】繁花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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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並不是唯一的不速之客。

瑯琊閣做情報生意,在世人眼裏原就有著神秘色彩,瑯琊山不能輕易上得,更助長了各種被誇大渲染的流言蜚語瘋傳;老閣主常年雲遊四海不管事,少閣主向來不在乎世人眼光,生意有得做就行了,根本不予理會。

近兩個月來,「瑯琊閣主能通鬼神」的流言在江湖中甚囂塵上,因而前往瑯琊閣的訪客絡繹不絕,想見逝者一面的、來求起死回生的人哭哭啼啼幾乎踏破山門。

藺晨不勝其擾,索性封山一段時間圖個清淨,也好專心照料病人。

硬闖的皇帝反正是趕回去了,這筆帳留著往後找始作俑者慢慢算。

說起這流言也可笑,在瑯琊閣見到疑似梅長蘇的身影,不傳藺少閣主妙手回春,卻偏說他能通鬼神,將梅宗主的魂魄養在山上?

求而不得的苦,確實能逼出人心底最瘋狂的念想,自知荒謬,寧肯錯以為真。

世間癡人還少麼,並不是所有的癡念都能得到成全。

藺晨低頭看著平攤開的右手,緩緩收攏成拳,用力握緊。醫者的手,不是每一次都能搶得過閻羅。人死如燈滅,沒了就是沒了;保得住性命,總有來日方長。

是吧?長蘇。



瑯琊山上的雪,今年融得特別慢,時近驚蟄仍凍得很。藺晨並不畏寒,只是這嚴寒的天候對病人休養恢復不利,連帶著他這生性疏懶的人也沒了日常練劍的興致,照顧病人之外的時間都窩在藏書閣裏。

天冷亦不是全無好處。三月天了,白梅一簇一簇依然開得極好,紅梅倒是早凋。

瑯琊山上本無紅梅,前院那兩棵梅樹是藺晨十四年前心血來潮親手種的。

從沒種過樹,也不曉得是不是方法不對,第一年那兩株紅梅幾乎捱不過冬季。枝幹細瘦得像隨時會被大雪壓斷,花也開得稀稀疏疏沒幾朵,自己還拿這教訓過那總不聽話的病人──樹猶如此,人何以堪吶,你自己看著辦。

都是陳年舊事了。

樹是種活了,長得越來越好,他們卻不曾同賞過幾次。瑯琊山畢竟太冷,病人下山後藺晨也跟下了山,每年冬季都在廊州待著。那兒不是沒有信得過的大夫,他只是不放心。恨不得把人捂在心口暖暖那終年寒涼的皮膚。

身為醫者他放心不下身染奇毒的病人,身為知交他放心不下病骨支離的友人;再多的,那種眼看枯瘦梅枝開不出花朵深怕種不活又束手無策的慌,也是有的。他不認。怎麼肯認。

醫者自有醫者的底氣,身為知交他更想保那人後半生無虞。瑯琊閣主要保的人,即使上天也休想搶。

如今與他一同賞梅的人,喜歡白茫天地間那幾點艷麗,紅梅凋落後連這點小小的樂趣也失了,養病養得越發不耐起來,卻又拿自己的身子沒辦法。浮浮躁躁,養起來更為不易。

那人不是不明白,只是靜不下來。

還能怎靜呢。昏迷了大半年,醒來發現自己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記得,林殊這個名字也是眼前大夫告知的,將信將疑。

這樣的梅長蘇讓藺晨想起十數年前在瑯琊閣初見他的時候。

被烈燄焚過的皮膚焦黑腫脹,身上長出稀疏的白毛,唯一清晰可辨的是佈滿血絲的雙眼,滿溢不甘憤恨與哀傷。

視線的交錯只是瞬間。只一眼,他便無法再看著那雙眼眸。

剛滿廿歲的藺少閣主見過風月星霜,看慣江湖恩怨世情澆薄,卻不曾看過這種燃著地獄業火的眼睛。

他記起被父親叫來的目的,抄起桌上匕首狠狠在手臂劃下一道口子,放了一碗血遞到對方面前說,喝下它你會好過些。父親妙手回春,我藺晨雖醫術不精,必不讓你死。

血液順著手腕不斷滑落,染紅了他的寬袍大袖。地上積了一小窪血色。

藺晨站在原地看著梅長蘇喝完,隨手用乾淨的袖口拭淨對方唇邊的血跡,端起空碗轉身就走。腕上的傷口仍在淌血,隨著他的步伐沿途滴落彷彿開出了豔麗的花朵。

一身勝雪白衣,斑駁得不成樣了。

梅長蘇凝視那道直挺挺的背影直至徹底離開他的視線,老閣主輕歎了口氣扶他躺下。又囑了幾句才離開。

閉上眼是一片灼目的紅。梅嶺的火與少年醫者滴不完的血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他想吶喊,用盡了氣力卻發不出聲音。

眼前這個失去記憶的梅長蘇,讓藺晨想起那時還是林殊的梅長蘇。他們擁有相同的,一無所有而強自撐持的眼神。

藺晨不輕諾,當年用血許下的承諾依然有效。既說出口,便是一生一世,儘管承諾的對象什麼也不記得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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