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Lumiere 路米兒

寫字的。
無趣的人。

【藺蘇】綢繆

原著讀至梅長蘇上門賀喜太子新婚,發覺蕭景琰已知曉自己身份後狼狽逃離一段,心中鬱悶便由此衍生了這個短篇。權當自我療癒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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綢繆



喝了藥睡足整整兩日,雖談不上容光煥發,氣色和體力都明顯好轉的梅長蘇去了一趟東宮回來卻面色蒼白神思不定,表面上沒什麼情緒,身邊的人豈能不知自家宗主有事鬱結在心。只是猜不透究竟發生何事。

與太子的關係在這一年中逐漸變化,如今的蕭景琰早不再視梅長蘇為陰詭之人,除了信任之外更有尊重;經歷九安山一役,兩人關係更顯牢固,正逢新婚,自不可能無端找梅長蘇麻煩。

更何況,梅長蘇是上門賀喜,怎有道喜回來反而抑鬱難解的道理。

黎綱和甄平問了一句被敷衍過去便不敢再問,與梅長蘇同去的飛流則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得頻頻朝站在一旁的藺少閣主遞眼色,對方卻是相應不理。

直至過了子時,吐了兩次藥嘔過三次血,梅長蘇的氣才算真正平穩下來。藺晨收拾了四周狼藉,將黎綱一干人等全趕了出去,端著第三碗藥遞給坐在床上閉目養神的病人。

「說你身子剛養起來不能激動,你出門前說什麼,只是送賀禮而已。現在呢?喏,慢慢兒喝,能喝多少是多少,不必勉強。」喝多了再吐也是浪費。

此情此景,絮絮叨叨的藺晨少見地收束了自己的調侃。

向來怕苦的人這會兒倒沒了聲音,接過碗,眉心微皺,一口氣喝了個乾淨,隨手將碗擱在一旁的茶几上。不喊苦,也沒討水喝。

藺晨在床邊坐下,遞上準備好的溫水。見對方接過去溫順地喝下,心裏卻有些突如其來的酸楚。右手指尖撫上梅長蘇的眉心,想將那若有似無的皺摺悉數碾平。

「你吐了我這麼多藥,好歹跟蒙古大夫說說這是怎麼了?」

語氣是一貫的打趣,卻並不似平日的張揚。

與梅長蘇相交十餘年,這人的脾性藺晨一清二楚。他們太過了解彼此,許多事可以心照不宣;有些事,儘管藺晨有所感也知根柢,他仍要問。不但要問,還要對方親口說出來才肯罷休。

見梅長蘇只是閉眸搖頭不回應,藺晨雙手握住他的手腕扣在身側,額頭幾乎抵上他的額,以和手上略強硬的動作毫不相襯的淡然語氣問道:「太子殿下知道了?」

梅長蘇說出兩人獨處後的第一句話:「是。」

「是該發現了吧。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他要再無法察覺我都要懷疑他的腦子了。」見梅長蘇不欲辯駁,藺晨自顧自續道:「你不甘心?」

此言一出,梅長蘇瞬間繃緊了身子,又在剎那間放鬆。若非握著他的手,這情緒轉變快得連藺晨可能都難以發現。

「瞞著蕭景琰不只為了你苦心孤詣的那一大盤棋,長蘇,你壓根不想以這身皮囊見他吧。」

語尾是肯定句。

聞言,始終強自隱忍的梅長蘇似被抽乾了最後的氣力,放鬆身子稍稍前傾,抵上了藺晨的額頭,垂眸低聲說:「你就非逼我承認?」

他們靠得太近,梅長蘇貼著藺晨的額,說話時氣聲似潮水騷動,輕輕拍在藺晨的唇上。藺晨抿了抿唇,也放低了聲音。

「承不承認有何區別。你不認也吐了我這麼多藥了,認了大不了我多備幾帖讓你高興吐多少就吐多少。」

「我不是沒想過若真被景琰認出來了該怎麼應對,可真到了這一日,他的反應出乎意料,反倒是我穩不住了。」梅長蘇自嘲地牽了牽嘴角,張開一抹難堪的弧度。

那笑意藺晨看不分明,然而不看他也知曉它的形狀。

「你傻的嗎。好歹被你調教了一年多總算也當上東宮太子,他要還是當初你能想到的反應,這一年的心血是丟水裏去了?」

「藺晨……」

「停。」放開扣著的手腕,藺晨攬過對方的肩膀,偏過頭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不必多言。」

梅長蘇靠在藺晨肩上,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

「這話我只說一次。就這一次。你記得也好忘了也罷,我都不會再說了。」

不待對方反應,藺晨自顧自地往下說。

「當年你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不要叫你林殊。在那之後我便一心一意視你為梅長蘇,與你結交,反正那位少年將軍林家小殊我本也不識。可你倒好,叫我別喚你林殊,你卻總以林殊的身份待我。這一點,我想你自己清楚。」

梅長蘇輕輕點了點頭。藺晨看不見他眼底的歉疚。

「你有你的驕傲,可經歷了碎骨拔毒身子實在太差,能保你不見閻王已是萬幸。那時我每天往你房裏鑽,甚至打了好一陣子的地舖,大概也只有我見過你最狼狽的模樣。」攬著梅長蘇肩膀的左手用了點力,將人扣得更緊了些。

「你與蕭景琰一同長大不分彼此,可你倒說說看,你和我又分什麼彼此?」

「藺……」

話才說出口,藺晨空著的右手便拍了他的頭一下,梅長蘇閉上了嘴不再多言。

「你能坦然把最糟糕的一面給我看,一方面因為我是醫者,再不可靠你也只能靠我;再者,因為我不認識林殊,不知道過往的你是什麼模樣,即使心生憐惜也是醫者本心,而非對林殊的同情。」

梅長蘇聞言身體一僵,想說點什麼卻又什麼也說不出口。結識十餘年來,藺晨總愛對他嘮叨,但說的總歸是他的事;這是第一次,藺晨源源本本掏出自己的心裏話。

說話的語音很輕,每個字聽在梅長蘇耳中皆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你壓抑你自苦,可你不要同情。你無法面對蕭景琰,也不過是林殊的驕傲作祟,是嗎。」

梅長蘇眼眶發紅,死死忍住不讓眼淚滑下。

「好了,我說完了。你可以反駁我,或是說出究竟發生何事,再不然,我去揍蕭景琰一頓解氣也行。」

聞言,梅長蘇推開了藺晨笑道:「解誰的氣?」

藺晨拉過梅長蘇的右手腕診了診脈,沒好氣地說:「我的行了吧?好不容易養好的病人去了他家一趟就病成這樣,我這做大夫的還不能關心、不能生氣了?」

確認脈象平穩,他鬆開手,將梅長蘇的雙手放進被中。

「氣也順了,能好好睡了唄?」

「藺晨……」

又是話剛說出口就被斷開。

「說謝就不必了。」

「不是。藺晨,我餓了。」

「哎呀你這小沒良心的,胃裏的東西可都是你自己吐光的,我飯也沒吃陪你折騰了大半夜你倒是來跟我喊餓了?」

瞪著眼數落了梅長蘇一通,下一句卻是,「進來之前我煮了點粥還保溫著,大伙兒都睡了,你湊合著吃點唄,再挑也沒別的了。」

看著藺晨走出門的背影,梅長蘇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景琰並沒有錯。任誰見到自己的年少摯友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都會心生憐惜。

一同騎馬射獵,在戰場上浴血奮戰的過往讓他無法接受來自景琰的任何同情,林殊自有林殊的驕傲自負,而梅長蘇,骨子裏亦是如此。無法面對景琰只是自己心裏的一道坎。原本以為掩藏得很好的,猝不及防被挖了出來,才會失控至此。

他在梅嶺的焚天烈焰裏失去得太多,幾乎以為自己一無所有。

可他還有藺晨。

這雙再也無法挽弓提劍的手,如今只能握筆撫琴。也或許,還可以試著握住另一個人的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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