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見過一場海嘯，沒看過你的微笑。

一頓豐盛的大閘蟹宴轉眼已是杯盤狼藉。

席間曲筱綃一意試探邱瑩瑩男友，兩人前腳一走，她精神鬆了下來便也遊魂似的飄回家補眠；關雎爾想留下幫忙，被樊勝美趕了回去，小女孩每天睡眠不足昨夜又幫小曲熬那麼晚，別仗著年輕瞎折騰。

安迪靠在牆邊喝水，就看著樊勝美關照人。

將人都送走，樊勝美挽起袖子回過頭的剎那與安迪四目相接；後者眼神專注，並不帶有審視意味，只是看著她，狀態放鬆。乍看面無表情，可樊勝美注意到她的嘴角不經意地上揚了幾釐米。

「覺得我太雞婆？」

「怎麼會，」這次安迪實實在在地笑了起來，「妳很會照顧人。」

「大姐姐當久了難免啊。」樊勝美雙手一攤，「倒是妳，別說得妳多冷酷無情，還不是幫了小曲一把。」

「她⋯⋯很不容易。」

昨天以前，曲筱綃對她而言除了吵鬧以外沒別的意義。突然找上門求助，她分不出對方眼底真情與浮誇的比重，但是那雙靈動眼眸裏的不屈與執拗，安迪看得清楚分明。

──當然，曲筱綃帶來的高分貝噪音吵得人頭疼勉強也算原因之一。幫助她是解決噪音最迅速的方式。安迪向來習慣速戰速決。

「是吶。生活艱難，哪個容易呢。」

樊勝美抽走安迪手中的空瓶，稍微舉高點朝她搖了搖，嫣然一笑：「我們也早點收拾收拾休息吧，女人的美容覺可是很要緊的。」

屋子的主人對自家的家電大半都不清楚怎麼操作，平時自己一個人，早晚餐沒幾件餐具器皿要洗，研究洗碗機的事自然又落到樊勝美身上。

一抬頭，樊勝美便能見到安迪捲起襯衫袖子，微微傾身在洗碗槽沖洗餐具的身影，神情專注，動作俐落。她的生活自理能力完全沒問題，與工作能力同樣完美；只是對事物有她自己的丈量方式，若被劃在不必要接觸的距離之外就不會觸碰。初見時帶著高傲的冷漠感便是由此而來。

烤箱、蒸籠、洗碗機這些家電，不在生活必要範圍之內。樊勝美不由得想起她兩手一攤，無奈地表示自己不會用的樣子，甚至比自己的室友小妹妹們可愛。

安迪將碗盤上的殘渣、油漬沖洗乾淨，分兩次拿到洗碗機旁。

「聰明伶俐的樊小妹想必已經知道怎麼用了？」

「當然。我做事，安迪姐放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安迪笑彎了眼。

一邊將碗盤在洗碗機裏排好， 樊勝美敏銳地覺察到安迪笑容底下還有更多道不清的東西。可至少，她在笑，並且笑得很放鬆。

樊勝美看得出，那已是目前安迪所能與自己共享的，最親近的距離。

按說明書的指示設定了洗碗機，兩人分工合作將流理檯、客廳桌面擦拭乾淨，垃圾分門別類包好；最後，樊勝美拍拍手宣告大功告成。

曲筱綃開Party那晚，面無表情報警處理的安迪臉上彷彿寫著生人勿近。樊勝美心忖這位2201的新住戶並非易與，卻想不到在不久之後自己會在對方的屋子裏與之相視而笑。

「垃圾明天再丟吧。我先回去了，今天謝謝招待囉。」

「別客氣。蟹是我老闆送的、妳料理的，我什麼都沒做就光吃，還讓妳幫著我一起收拾。」

「都是鄰居還客氣什麼。」

成天和小朋友待在一起都被帶得想安撫人就自然而然會想拍拍對方。抬手的瞬間樊勝美便改變了方向，右手很自然地攏了攏頭髮。

「晚安囉。」

Fin.

Apr.25 '16